塞尚油画作品对画油画人的启示

塞尚油画作品对画油画人的启示:

朱卫东：是的，印象派画展过去有一段时间了，看后有两点观感，第一是表现。从头至尾当真看过几遍后，以为马奈、塞尚确实有看头。20年前和现在看马奈，一样赞叹巨匠的技巧，只是原先不知道马奈与西班牙绘画的渊源关系。20年前看不懂塞尚，甚至觉得丢脸，20年后唯余震撼，一幅16开大小的早期静物画有着撕人心肺的气力，使得附近的画作顿失颜色。

　　第二是自决心信念。这种自决心信念来源于亲切感———看他们的画犹如看好朋友的作品，甚至像自家的藏品拿出来独自赏识或与人共赏。这是一种提高。

　　王天兵：是的，看巨匠的作品就是“回家”。而且，原作反而能消除印刷品、幻灯片带来的神秘感。绘画朴素的“神奇性”因“神秘感”的消除而凸现。

　　我记得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有一个展厅，迎面一个立墙，上挂一幅塞尚的《男浴者》，偏灰色调，周围墙面分别挂着雷诺阿的《浴女》等。进门的瞬间，就感到塞尚的中间色把其他五彩缤纷的印象派的色“洗掉”了。

　　朱卫东：这幅作品颜色混浊黑暗，但其撼人的气力无人可比。

　　这使得人们对塞尚的空间画面结构的研究理论都暂时退后，让位于表现，这是我的真实感慨感染；同样的还有莫奈的《雪景》。在这些作品眼前我们所有的知识都失效了。剩下的只有张口结舌和感叹。

　　王天兵：塞尚从22岁起就在和他所受的全部教育作斗争。他打坏了西方的全部传统，凭一人之力重建了一套画法。这个画法非常笨，但他的布局、人物的变形，都是西方绘画从没有过的，开拓了整个现代艺术领域。

　　理解他，也许要先看看乔托———西画的祖宗。看他奠定了什么，再对比塞尚脱胎的印象派。塞尚看到了印象派的不足———过于天然主义，但吸收了印象派的笔法，塞尚让西画回归到了乔托，这是他的贡献。

　　而且，他又让物体恢复到物体本身，在你所推崇的古代巨匠画中，物体是故事的一部门，物体是含有精神的，而塞尚把物体还原了。从这点上，塞尚直达中国的禅宗。从这点上，塞尚也预兆了存在主义的奥尔巴赫、弗洛伊德等当代画家。

　　所以我称塞尚是禅师，就是这个原因。这也是塞尚的中国性、东方性。他从离东方最远的乔托派的透视、几何抵达了中国的精华禅宗，这是个奇迹。

　　理解塞尚，就会理解中国艺术。号称理解中国艺术，而不懂塞尚，实际上也不懂中国艺术。塞尚是西方走向东方的桥梁。塞尚也是所谓现代化艺术的祖师爷，他是毕加索、马蒂斯、波纳尔三人独一共以为老师的人。

　　林风眠的油画恰是脱胎于塞尚，他早期的油画都有塞尚的影子。林是第一个看到塞尚的东方性的人。但他说不出来，所以理解他的人很少。现在，有良多中国画家批判林风眠，是站在国画笔墨的角度，这样又看不清林的来历了。林可以说是第一个沿着塞尚指向东方的路向前迈进的中国画家。他的学生赵无极、吴冠中，分头往前继承探索。赵把西方的色彩和笔触融会于东方的山水画意境中；吴冠中脱胎于林风眠，吴和赵异曲同工，把西画的色彩和笔法融进水墨画。吴冠中的艺术很自觉，追求很清楚。但也许过于明确，所以他的艺术没有巨匠的混沌感。

　　在我习画时，觉得吴冠中可亲，赵无极面熟，对林风眠则是崇敬。他们三人身上的中国味儿令我如入家国。海内的人批判吴、林，都是由于他们的中国味儿在中国本土被沉没了。还有，难以喜欢的原因可能是站在东方的深处，从里往外看，他们的东西显得单薄了。假如从塞尚的背后看，他们就了不起了。他们的路径是奔腾。

　　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人要画好油画，必需看懂塞尚。桥梁在此，何不踏上前行？

　　我和他们不同之处在于，我要画人体。我以为不会画人体算不上大画家。成熟的艺术家就是知道自己什么不能做的人。

　　朱卫东：绘画需要技巧、但人们更需要的是打动和共识，这是根本和目的。人们看小说、片子、听戏可以流泪，看画、看图片也一样能受打动，但它们不同于前者有情节和文学性。单凭笔触、外形、肌理很难，但表现和触觉却可以感动观众。这是一种收成也是一种肯定。

　　王天兵：这太有意思了。一段对白、一段旋律、一个情节，人一听一看，眼泪能立刻涌上来，但在绘画眼前哭泣的人极少。我从未在画前泪下。（也有例外，据记载，莫迪里阿尼常拿着塞尚的《红色少年》边看边流泪）。人们在绘画前感到的往往是你描述的“哑口无言”。

　　这岂非不就是绘画存在的理由吗？绘画、雕塑也许本质决定它们更适合表现静态的、“没有表情的”、“无意义的”，它之所以不像戏剧、影像、曲调那样，也许它和超越于“人”的糊口经历的“空间其实”牢牢相连。摄影泛起后，塞尚第一个自觉地发现了这个绘画之所认为绘画的特殊之处，而这点已经包含在古典巨匠的作品中。乔托就具备。塞尚把它提掏出来。他知道绘画应该“表现”什么。大芬村油画

　　当然，挣脱人谈论天然是没有意义的———也可以说“绘画”连着的是更深层的人的阅历。科学发现已经证实“触觉”先于“视觉”。“动感神经”的生长先于“视觉神经”，也先于“语言功能”。事实证实，瞎子也能画画、做雕塑。塞尚画出的、“表现”出的是一个实其实在的东西“存在着”、“存在过”的感觉。在这个感觉前，人们只有无言以对。